屋里的宋老爷子听到响动抬头,正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女婿叶志清,握着筷子一时间愣住了。

宋雅萍刚要习惯性斥责夏天又马虎大意了,你添个饭都得找点儿事的话,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口。

叶伯亭捂着嘴哭喊着叫了声:“妈!”

这一声妈,让宋雅萍彻底反应了过来。站起时把凳子都带倒了。

宋雅萍哭喊了一嗓子就扑向了叶志清,用着拳头捶打着叶志清的胳膊,而叶志清任由宋雅萍拍打,浑身的寒气与满身的悲伤笼罩着他:

“你还知道回来?你还知道回来啊!妈没了,没了!”

叶志清从进屋后就跟他儿子叶伯煊一样的状态,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客厅中央放置甄玉娴遗照的方向,天地万物似乎都与他们无关,他满心满眼的全是那张黑白照片。

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,站在门口的叶志清手中的文件包落地,扑通一声就跪下了。

叶伯煊摘下军帽,紧随其后跪倒在门口。

叶伯煊仰着头深吸气,在压抑着哽咽。仰脖间想要让眼泪倒流,可眼圈儿里的泪,却不受控制地滴落了下来,浸染了他的那身橄榄绿军装。

叶伯亭松开宋雅萍的胳膊,也随叶伯煊的身后跪下。叶伯亭怎么也没有想到,她只是一次随行去实习战场的锻炼演习,就再也见不到了那个会关爱她叫着囡囡的奶奶了。

夏天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,收拾好摔碎的碗才出了厨房。进屋就看到了让她瞬间哽咽的一幕。她一手扶着厨房的门框,一手捂住压抑不住的哭泣声。

三位一身戎装的人民子弟兵,用着跪行的方式,从客厅的门口。往放置甄玉娴遗照的地方移动着。

叶志清老泪纵横,嘴唇蠕动着,仔细分辨才能听清楚是在一声声地唤着妈。

妈,你怎么没有等志清回家?

妈,你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?

妈,我想八十岁有个妈的,你怎么就不在了呢?

妈。儿子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。不孝啊,不孝啊!

妈,你让志清情何以堪。

叶伯煊满脸疲惫。眼圈通红通红地跪在叶志清的旁边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奶奶的照片。

前不久他才娶了妻,他亲自接来了千盼万盼才盼到他结婚的老人家,那时他奶奶还乐呵呵地喝着酒。握着他的手教导他夫妻相处之道,刚过了多久的时间。就只能看照片了吗?

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,让一向现实论的叶伯煊也接受无能。

叶伯亭已经压抑不住大哭了起来,道出了当兵人在碰到相同情景时的矛盾心理:

“奶奶,奶奶。你都没看到亭子呢,我为什么要当兵!当兵是为了什么!连您最后一面都没看到!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呢?我在家的话就能看到您了。我错了奶奶,我错了。”

她明白人世间什么都能等、都能通过努力做到得到。唯独在生老病死面前,你奈何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。

可她现在陷入到无限自怨中。控制都控制不住。从小她外公和爷爷都偏心她哥,只有奶奶对她这个女孩子一视同仁,给予了一样的重视。

照片里的甄玉娴,一如往常慈爱地看着她的小儿女们,一如从前句句不离那些爱的叮咛的表情。似包容、似倾听……

她和面前的这些绿军装相对着,就像是在夸赞着:风雨中的你们,才更有军人的本色。请不要难过,要牢记我的嘱托,好儿郎就要保江山,我骄傲于你们的出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