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村长抓着烟袋的手一抖,到这时候他反而不太敢看木兰的眼睛了,他低下头去问:“我让他们问过你,你怎么都不说?”

木兰心微堵,酸酸痛痛,她张了张嘴,低声道:“老村长,您该振作起来的,您的曾孙子还要您带呢。”

老村长死了两个儿子,但还有一个,大儿子虽然木讷些,但早年他们家条件好,早早就娶了媳妇,现在也有两儿一女,儿子比木兰还大上两岁,也早早就有了儿子。

老村长的大儿子苏大刚慢悠悠的走过来,当年逃难的时候,他的腿受了重伤,一直都没能好,当年能活下来,全靠他老爹将他背出来,所以对于村里说的他父亲疼爱他弟弟超过他的话他从不往心里去。

反而和他父亲一样有一股执念,想看看当年害得他们变成这样的狗官的下场是什么。

木兰看了苏大刚一眼,就上前扶了老村长回屋,她坐在一边,屋子里全都围满了人,还多是一些老人。

当年逃难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些人了,十多年过去,当年失亲之痛似乎还在眼前。

“吴县令早死了。”

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木兰,这儿偏僻,他们最多也就能打听打听县城里的消息,或是听听府城里已经传烂的消息。

两年前吴县令被抓到京城,但是什么下场却没人知道,他们也多方打听过,却什么消息也没有。

当年吴县令害死的人太多,打听这个的可不少,可是就连他们也没打听出来。

他们哪里知道,吴县令还没进京就死了。

和吴县令有仇的不止他们,还有赖五!赖五当年就想杀了吴县令,也是因为要杀他才被当今皇上带走,现在他也算功成名就,之前不报仇是因为没时间,也被约束着轻易不得离开。

吴家被抄之后,赖五就记起了他最大的仇人吴县令,军师知道他的心结,就特意叫人将吴县令送上京城,本意是叫他亲眼看着吴县令被砍头。

但赖五是粗人,在战场上又是杀人杀惯了的,回去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好,别人杀人哪里有自己杀人来得爽快?

既然是报仇自然是自己亲自来要好,于是赖五就连夜溜出京城,在吴县令还没到京城的时候就将人给杀了。

皇上和军师知道后都是将赖五一顿臭骂,也幸亏吴县令不算是多重要的人,莫名其妙的死了也不要紧,加上赖五出面杀人的时候也不会傻的和那些衙役报告说他是谁谁,所以那件事就成了一桩奇案,也成了弃案。

皇上和军师又运作了一番,更加没人想起还有吴县令这号人物了。

木兰之所以知道,还是因为当时她就住在赖五那里,赖五报了仇,自然要和木兰李石说一声的。

这一次木兰没说人是被赖五杀的,只是说吴县令死了,死于非命。更具体的她就没有说了。

但这也足够了,当下就有不少人哭出声来。

当年,多少人死在那场灾难之中,又有多少人因为那场灾难而失散……他们不会想这是这个制度,这个朝廷的错,他们眼睛所能看到的就是吴县令的错,他们固执的认为,如果不是他强征了额外的税收,如果不是他打开了城门,比他们还先一步逃出县城,他们就不会变得这么惨……

现在害得他们变成这样的人也已经死了……

老村长眼里迸射出亮光,然后,那抹亮光就渐渐的,渐渐的消失……他抑制不住的伏在桌子上,喉咙里发出如兽濒临绝望的嘶哑声,有什么用?有什么用?都死了,都已经死了……

苏大刚大惊,丢掉拐杖,跑上前抱住父亲,“爹,你想想大孙,想想大孙,他跟三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,就指着你给带了,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!”

木兰也紧张的看着老村长,她一直不肯将这件事告诉老村长,甚至可以的避过这件事,在族长他们问起的时候也不说,就是怕说出来后村长心愿一了,就没了求生的意志。

“爹,你想想三弟,想想大孙,说不定他就是三弟的转世。”苏大刚本来只是想唤起父亲的意识,这么一说,却坚定起来,很肯定的到:“没错,大孙就是三弟的转世,不然我孙子怎么就跟三弟长得一样?爹,你想想是不是?三弟舍不得咱们,又投胎到我们家里来了。”

老村长不相信的看着大儿子。

八叔公就在众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进来,他一拐杖打在老村长头上,道:“这么多年了,你还是这么一个榆木脑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