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石看了她一眼,道:“当年那位苏公子在京城,只怕也是鞭长莫及,而他年底祭祖的时候才回来。”

木兰垂下眼眸,“淑女坊的额外打赏就是从那年年底开始的。”

那一次木兰记得很清楚,三件衣服按说只用十五两,可她才把衣服交上去,回头小二就送来了二十五两,并索要衣服样式图,其中五两是淑女坊给她的,剩下的二十两则是那位客人给的。

五两银子的打赏,不管放在哪里都显得很多。

木兰当时只以为是哪个钱多了烧的,看来是有人有意为之,而之后钱多了烧的人经常会出现,她就觉得这是一种常态了。

李石叹气,将信点燃烧掉,“只怕辜负了苏公子的期望了。”

“只是元胡这样做不怕得罪了苏定吗?”

李石嘲讽的一笑,“帮我入学不过只得了一个人情,元家最多以此要求苏定帮他们做一件事,以后苏定未必看得上他们。可如果我做了他的徒弟,而我又娶了你,那以后苏家和元家就绑在了一起,就算苏定心中恼怒,为了你也会多家忍耐的。”

木兰不懂,“我和你成亲关元家什么事?”

李石就疑惑的看了木兰一眼,继而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撑起整个家庭,对人情世故难免知道的少些,一时心中责怪自己不够主意木兰,就柔声解释道: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,更何况,我拜他为师是行三拜六叩礼的,我又没有父亲,以后他就与我父亲无异,你嫁给了我,也就相当于他半个儿媳,而你又是苏公子的亲妹妹,以现在苏公子对你重视的程度来看,以后必定不会冷落了你。那元家也能靠着这一份关系在府城站稳脚跟。”

木兰张大了嘴巴。

“要知道,元家如今没有一个得力的后代,元胡要是一死,那元家也就散了。可收了我为徒,只要我学得他一半的办事就能保元家不散,而靠你,则可保元家富贵。”

“这,这到底是收徒还是收儿子呀?”你不帮元家,元家不就完了?

李石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,就淡淡的解释道:“如果我还想在府城呆下去,如果江儿和阿文还想在官场更进一步,我就不能对元家‘忘恩负义’坐视不管。”

木兰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,这是强买强卖?

“那要是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你也要帮忙摆平?”

李石灿然一笑,“当然不,我只做道义所认可的事,道义所不容的事我为何要做?世人也不会这样要求的。”

木兰顿时放下心来,她就说嘛,哪能这么不讲道理,那还不简单?一句话,舆论的问题。

只要把握好舆论,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。

“你真的确定了?”木兰看着李石眉间的坦然,还是劝道:“你从未学过医,甚至对它不感兴趣……”

李石摇头,“木兰,你还不懂松山书院对于学子的意味,进了松山书院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仕途,江儿和阿文都很聪慧,他们并不比我差多少,只不过有我这颗珠玉在前,这才显得他们稍显愚笨罢了。”

就算这个场合不合适,木兰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,直到此时,木兰才相信李石是心无芥蒂的将这个机会让给李江和苏文。

“你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的谦虚些?”

李石一本正经,“我一直很谦虚!不信,你出去问问,十个人里有九个人会说我谦虚有礼,剩下的一个就是不认识我的人。”

木兰又忍不住笑开了。

李石也是抿嘴一笑,最后才郑重的道:“我也是真的想要学医,木兰,你还记得当初孩子们出痘时的那种惶恐和愤怒吗?”

木兰看着李石。

李石就郑重的保证道:“我不说能够济世天下,但至少我能够做到不见死不救!我希望能成为一个好大夫!”

“做大夫也好,回头你给我保养身体,也把我养成像元胡一样,都五六十岁的人了,看上去才四十来岁。”

李石认真地保证,“你放心,我一定把你养得漂漂亮亮的。”

木兰心情愉悦的笑了,今天她好像笑得特别的多,可看着李石清润的脸,眼里就不由含了泪水。

未免失态,木兰起身道:“我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
李石点头,“这件事先别告诉江儿和阿文,等元胡那里事情定了再说。”又道:“到时别告诉他们原委,只说我想悬壶济世,而元胡看在我的面上举荐了他们。”

“那你可不能再叫元胡的名字了,该叫他师傅才是。”

李石点头,“你说的对。”

李石决定的事向来没有谁可以更改,好在他只是去当大夫而已,其实当大夫也不错。

但这是木兰的想法,李江和苏文却不同意,甚至可以说是激烈的反对,李江更多的是为了他哥哥,而苏文更多的是为了他姐姐。

大夫,说得好听,是医者父母心,救人于危难之中,但同样是伺候人的活,依然属于匠籍的行列,除非能够入宫为太医,不然就是匠籍。

而入宫做了太医,生命安全又会受到威胁,虽然伺候的人品级比较高,但更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,不管是李江和苏文都不愿意李石去做这样的事。

没听见戏文里常演的,“爱妃若有意外,朕诛你九族”“王妃若有事,本王要你的命”“太夫人要是治不好,本侯要你的命”“夫人若有事,本官要你的命”。

虽然是戏文,但却可以影射出大夫的地位真的很低,至少与那些达官贵人相比,他们的性命可以轻易的被夺取。

而你看两榜进士,就是当今也不敢随便说“朕诛你九族”,他要敢说,第二天御史的折子就能把皇宫给砸了。

可你看皇帝冲太医嚷嚷的时候,有谁上前为他们说一句话?